八十九年一月第一次到雙崎部落,參加伊甸園組合屋落成典禮。環視周遭後,我心中暗想這部落未來發展是不可限量,不管人力或物資應無缺乏,就外力資源而言,北部扶輪社不論是經濟上或專業人力的協助都一一不缺;就內部力量而言,「彌互團隊部落重建協進會」是個熱愛族人的在地組織,對原住民的文化、教育一向十分關懷。看著公共廚房、編織教室、兒童圖書室、電腦教室,以及未來發展的企劃書,現場還有公共電視專輯採訪。這樣的景象,可說是前景最被看好的重建區。
再次造訪雙崎已是五月份了,伊甸園區內一片沉寂,正想著怎麼一回事時,迎面來了一位婦女,左手捆著繃帶,趕緊問她社區最近狀況,一臉憂戚的她說:「這一、二個月每逢下雨就很擔心組合屋後土石流,半夜一聽到轟隆轟隆聲,就一整夜不敢睡;一下雨對外的路也斷了,整整一週也沒辦法去看醫生。」罹患鼻咽癌的秀妹很痛心地表示,她最難過的是部落的族人排斥住在組合屋裡的人,主要原因是族人沒有分到東西。秀妹說:「屋子倒了,我們什麼東西也沒有,公部門沒有特別照顧我們,是阿烏找在台北的朋友幫助我們,我們很感謝阿烏,大家沒有了解我們的苦!人沒有幾年好活,要爭什麼呢?大人苦得了,只是孩子正在長大呀!」從秀美口中,我們得知阿烏正被告貪污,以原住民名義斂財。
忙碌後的阿烏一臉疲憊地走出了辦公室,她很無奈地說:「公部門的物資沒有發放,我們全靠外面的朋友幫忙,十年來的資源都用光了,以後要開始還債。」阿烏很憤慨地說:「團隊很辛苦,公部門不承認我們,還扯後腿!」
聽著阿烏的吶喊,我們好心疼,但可以做什麼呢?我們的協助會不會增添「彌互」的困擾?因宗教信仰不同而讓阿烏又被指責「引進魔鬼」,或者「看吧!所有資源都落入他們手中!」更讓「彌互」被抹黑。在這樣的機制下,我們僅能默默地給予精神上的支持與祝福。
告別阿烏後,我們沿著往卓蘭的路離開雙崎。蜿蜒的道路塌陷了一半,成了單行道,一路走來是戰戰兢兢的。在堤岸上往回望,只見黃禿的山崖上的房子已裸露地基,可說是懸崖而立,真是怵目驚心,而崖下河床上的砂石車依舊盜採得不亦樂乎。大安溪的河床不只變狹窄了,那坑坑洞洞的河床更讓人不忍目睹,渾濁的水也無法遮掩這殘景。這樣的景象不也是﹁彌互團隊﹂的寫照嗎?
為什麼原來具足良善條件的重建區變成窒礙難行?為什麼一位願為族群奮鬥的人如今奄奄一息?為什麼親如弟兄的族人如今互不往來?為什麼地方政權無法與團隊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為社區共同努力?如果我們不再醒覺人性底層裡貪欲的危機,它蒙蔽我們的心眼,除了漠視災難的存在,更以鯨吞蠶食的方式侵蝕我們對生命與土地的熱愛。如果我們不踏出個人的認定、利益、文化及宗教,那麼真正的重建還很遙遠!
路已經斷了一半,走在這路上,如果不願相扶持與包容,不是彼此動彈不得,要不就一起淪陷!祈願「彌互」早日跨越這內在的隘口,繼續往心中夢土豪邁奔馳努力!也祝福雙崎早日掇拾往日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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