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討佛陀的宗教態度,其實是探討佛陀對生命存在的態度與觀點,因此首先須對佛陀有所了解。讀過佛傳的同學一定知道:佛陀是因為看透世間苦迫的事實而出家。事實上,世間生、老、病、死的生命現象每天都在上演著,然而佛陀出遊四城門,乍然見到生、死的情境,卻深刻地體會到這是全人類共有的苦厄,而極欲尋求解決之道。此外,佛陀在農村看村民耕作,見到鷺鷥爭食蚯蚓互不相讓的場面,也都深深地觸動他富有關愛和憐憫的心靈。
動物相噉,大魚吃小魚,小魚吃更小的魚……,這是自然界中的「食物鏈」。「食物鏈」的背後,即說明著生物為生存所作的奮鬥——為求生存,便有競爭、相奪,生物學家美其名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佛陀從弱肉強食中則悟知生命苦迫的根源。在《中阿含——苦陰經》中,佛陀曾告訴我們:以欲為本,夫與婦爭,父與子爭,母與女爭,家與家爭,王王共爭,民民共爭,婆羅門與婆羅門爭,國與國爭……以相爭故,用種種器杖彼此相害。佛陀的宗教態度即是要我們從如實觀察世間諸相開始。
如實觀察——由無常看人世間的苦
佛陀常說:世間是苦的。大部分的人並不喜歡聽這種話,他們往往拿世間種種喜樂愉悅的事實來反駁,諸如美滿的家庭生活、新奇刺激的旅遊、個人事業的成就等等。其實,佛陀並不否定這些快樂,他所謂的苦,不一定是感覺上的痛苦或苦難,那還是很粗淺的。
最近幾天,我回高雄紫竹林精舍,有位頗熟稔的居士來看我,一見面我便為她的憔悴感到驚訝,問其原因,她竟抽搐難抒,哽咽悲啼起來。她說她有一位二十幾歲的女兒,因誤殺親夫被判刑入獄。
原來她女兒學校畢業以後即與男友結婚,對方是一個獨子,婚後生了個女兒,但婆婆只疼愛小姑的兒子,根本無視於這位媳婦和孫女的存在。處在被隔離、排斥的苦悶中,若得不到先生的支持,就與先生吵架。在一次小小的爭執中,她手中的水果刀竟失手誤殺了先生。其實,她並非不愛家,不愛先生、女兒,不愛惜生命,只是一念無明,忍不下這口氣,一切的後果都已成為事實。
現在最痛苦的是這位母親,她永遠要背負著女兒的擔子。她告訴我,她女兒因自覺殺業重,便發願不再吃肉,但監獄內不提供素食,於是她就買罐頭,偶而也送些水果到監獄去。雖然負擔較重,仍然一心期盼女兒能早日出獄,再勇敢地重新面對外頭的世界。
這真是人間的一大悲劇!我擔心那正年幼的小女孩在父親被殺、母親坐牢的現實裡,如何建立起健全的心理,過常人的生活?
人世間的苦迫是如此真實,不論在精神上、外在的環境、人與人互動的關係裡,許多事常是無法預料的。所以,佛陀曾說:世間唯一的真理就是「無常」。「無常」就是變化、變動,台灣近年流行的一句話是「世間唯一不變的真理就是變」。儘管世間仍存在著溫馨的親情、友情、愛情……,但因為它會變,人便在其中得意、失意,隨情流轉。
人的感情如此,大自然的變化更是瞬息萬變,昨天是大晴天,今天卻是颱風過境;其他如經濟、政治、社會、文化、個人等也都有其變數,永遠處在變換當中。因此,人雖然可以不斷改善,力求進步,但改善的背後仍然隱藏著未知的問題,社會福利即使做得再好,醫學已有換心的高超技術,物質文明也日新月異,但人類生命的苦迫依然如影隨形地存在著,無法得到徹底的解決,只因為要面對「無常」。
信仰佛陀的真理,就是先接受這個現實,建立起如實的人生觀——「無常觀」;在似乎是「常態」的領域中,給自己留下一個「變」的可能性空間,並進一步以智慧觀照,抉擇可能的變數,如實地觀察,並做適當的調整、回應,才能體會到生命的真義,這即是佛陀對生命的基本態度之一。
以人為出發點,否定神權
以人為出發點
到野外郊遊時,我們常聽到有人說:「你看那鳥兒飛來飛去,自由自在,有多好!」「那魚兒正在水裡無憂無慮地游來游去……」大家是否曾經嚮往小鳥的無所拘束,魚兒的悠遊自在?還有些動物因主人的寵愛而備受照顧,你是否也嚮往自己是某個眷屬的寵物之一?
我曾與一位居士談話,在談話中,他告訴我一籮筐有關他家小狗「哈囉」的故事,卻不曾聽到提起有關他母親的任何事,讓人感覺「哈囉」是那麼地可愛、幸福。的確,有些人覺得生活太苦悶,而動過下輩子投生做鳥、做狗的念頭,或者有人希望像寵物般受人愛憐、照顧。其實,動物的生活不過是基本生理需求的維持罷了:尋找食物、建造安全的庇護場所、交配衍生下一代,要不就是睡覺、打架、拉屎……。
佛陀說六道輪迴,畜生即是其中一道,其他還有人、餓鬼、地獄、阿修羅及天道。阿修羅指的是瞋心重、好勇鬥狠的一類眾生,遍布於其他五道之中。我們所看到的只有人與畜生兩道,而一般宗教信仰,最常提的是天、地獄和鬼道。六道中,畜生要修行已很難,地獄和餓鬼的生活尤其痛苦,更不可能修行,天道的眾生雖是具有福報,卻容易耽於逸樂而忘記修行。因此,在六道中,佛陀最重視的是人道。
從歷史的事實來看,佛陀說法的對象是人類,以佛陀所說的實踐之道——三學、八正道來說,正是提供改善世間,改善人的思想、生活的方法。在《阿含經》中,佛陀曾說:「諸佛世尊皆出世間,終不在天上成佛。」因為在人間享受榮華富貴,尚且會使人忘失本具的覺醒以及成道的願求,何況天上比人間不知好上幾十倍呢!因此「人身寶」是修道的基礎。「一切的解脫都從人的自覺開始」,正說明了佛陀的宗教態度是以人為出發點的。
否定神權、重視因果
在佛陀的教法中,最根本的教義是「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一切眾生皆可成佛」,所謂佛性就是人性中特有的覺性,凡生而為人,都有一股向上昇揚的生命力、意志力和覺察力。因此,佛陀不說他是上帝或神祇的化身,他只說他是由人努力而成佛的,展現人性極致的光輝是佛陀最偉大的示現。由於佛陀的示範,使我們肯定:人只要不斷覺醒、提昇,修正思想、行為,並擴充對世間的關愛,就可以達到人格圓滿、解脫自在的境地。儘管世間有苦、有樂,苦樂正是觸發覺醒的因緣,這自覺的力量不是外來的,也不是神賜予的,而是人內在本具的。
若從人類歷史的發展來看,從神權、君權而至民權,越來越重視「人」的立場與精神。就以二人爭執為例,從前的人動不動就大打出手,以為自己的嗓門大、拳頭粗、勢力強,就可以壓迫對方屈服;現在則理性而平等地坐在桌前談判,以妥善兼顧彼此的權益為前提;但若神權主義者則以神的震怒懲罰世人,來威脅恐嚇,完全視人性的尊嚴於不顧。現代君權政體已趨瓦解,神權的宗教也讓人懷疑。所以,如果人類文明愈進步,將愈重視佛陀的教示。
在二千五百多年前,佛陀就是一位否定神權和傳統宗教的改革者。《阿含經》裡記載許多佛陀和外道的辯論,佛陀曾不只一次表示:婆羅門教的祭祀儀式只是繁文褥節,不契合自我解脫的需求。佛陀針對婆羅門教重視祭祀的現象,曾問弟子們:「如果一個人將石頭丟到水潭裡,然後鎮日祈禱祭祀,想使石頭浮上來是否可能?」大家都知道,祈禱或祭祀並不能使石頭從湖底再度升起。相同的,如果一個人想要生天,就得造作生天的因緣,想要成就事業,就應造作成就事業的因緣,這才合乎因果法則。
我舉個大家熟悉的例子來說,台灣人最喜歡燒冥紙了,即使移民美國,依然舊習難改,這是一種違反因果觀念、賄賂式的祭祀。各位仔細想想,在我們世界裡,國與國之間的貨幣通行,尚且有一定的交換辦法,而在人與天、人與鬼神、人與祖先的懷念敬畏中,冥紙是屬於那一種「貨幣」?現在台灣一般學佛的信眾,對敬天地、祖先已有較正確的看法,知道不需要以冥紙做為媒介。人要能不諂媚鬼神,基本上須先明因果,明白因果的人,當然能肯定自身的努力,而不會愚昧地把命運交付在鬼神的手中。
喝斥神通
佛陀除否定神權及婆羅門教的祭祀外,在化育眾生的方式上,以口說教誡、身行示範為主,並喝斥使用神通。
有一次,一個名叫樹提伽的外道,造了個上好的栴檀缽,用絲網包裹,高高地懸在象牙杖頭上,揚言:若誰能將缽取下,即可獲得此栴檀缽。圍觀的人很多,但想嘗試的人很少,因為大家都知道只有藉用神通力才可能拿到。
佛弟子中有位賓頭盧頗羅墮尊者,入定仗神通不費吹灰之力將缽取下,有人將此事告訴佛陀:「你的弟子真了不起,別人無法取得,他卻輕易拿到了!」佛陀立刻叫賓頭盧來到跟前,「把缽給我!」佛陀從賓頭盧手中接過缽後隨即擲碎,對他說:「為什麼你要為了一個外道的缽而隨意顯神通呢?從現在起,你再也不可以顯神通了!」佛陀為使他及所有弟子記住這次教訓,並罰賓頭盧尊者不准入涅槃,永在世間種福田。
為什麼顯神通不好呢?因為大家會以為佛弟子是用超自然的力量解決事情,佛陀也認為依賴或向超自然力量求助的人,就是希求捷徑與簡易的解答,這些只能使自求精進、艱苦修鍊的人分心,儘管佛陀的弟子有很多人因精神的集中,有某些超常經驗的神通,但對別人來說,終是不究竟的,所以佛陀一再禁止弟子顯神通,這是為了啟發我們的智慧與慈悲,以人可能的力量去成就解脫。
創造的人生觀
佛世時,婆羅門相信生命是不斷地受苦,人生是苦的根源,解脫的境界是梵我合一,而現世的社會是「婆羅門至上」,嚴格的四姓階級。
佛陀卻認為人是自己的主宰,在人之上再也沒有更高的力量,可以裁決人的命運,「人應當自作歸依,還有誰可以作他的皈依呢?」現世的社會需要合理化的分工,是不可否認的,佛陀激勵每一個人用自己的力量發展自己、改變命運,並進趨涅槃解脫,是宗教境界的現實化。
就以忠厚老實的青年鴦掘摩羅來說,他先跟隨一個外道學法,師母很喜歡他,且表示要和他在一起,但他一向敬師,因此拒絕師母的誘惑。後來師母惱羞成怒,在老師面前告狀說鴦掘摩羅欺負她,老師憤怒而不動聲色地告訴他:「你想學法,我可以傳你,但有個條件——你得殺一百個人頭給我。」
求法心切的鴦掘摩羅瘋狂地殺人,見一個殺一個,令人聞名喪膽,紛紛走避,當他殺了第九十九個之後,再也找不到人,最後想起家裡還有個老母親。母親見他回家就逃到佛陀那兒求援,鴦掘摩羅追到佛陀處,找不到母親,轉移目標便要殺佛陀,佛陀起身就走,他亦步亦趨地追趕。說也奇怪,無論如何加快腳步,卻始終追不上,最後他只好說:「瞿曇!停步!我不殺你了!」佛陀停下來回頭向鴦掘摩羅說:「我本來不動,是你自己停不下來!」
這句話似乎有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搖撼著鴦掘摩羅的心。當他看到佛陀莊嚴慈悲的行儀,不自禁地跪下來,沮喪地說:「我不殺你,可是我學不到法……」「你學法要有智慧……」聽了佛陀一席話後,鴦掘摩羅如大夢覺醒般非常懺悔,請求佛陀度他出家,佛陀應允了他的請求。
出家後的鴦掘摩羅非常精進,不久便證阿羅漢果。但他每次進城托缽,不但沒人願意供養他,還常被打得遍體鱗傷,不然就是衣裳破裂難以蔽體,佛陀總是安慰他:「你必須歡喜忍耐,你正在承受以前所種的殺人惡報啊!」鴦掘摩羅沒有委屈、憤恨,他坦然接受這一切的對待,因為他已去除自我的偏執,通達無我的智慧,不再做魯莽無知的事情,懺悔過去所作,再創造自己未來的命運。
佛陀所要闡揚的即是創造的命運觀,儘管人生有很多限制,出生的家庭、文化背景、社會經濟、國家政治……都有種種限制,但人還是有很多的「可能」,可以自己創造、完成,佛陀告訴我們:人可以透過願力來改造業力,這種「創造的可能性」即是佛陀的宗教態度。
一切眾生皆平等
尊重每一個生命
前面說到佛的根本教義:「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一切眾生皆可成佛」,眾生即是一切有情識的生命,雖然有種類、種族、身形的差殊,佛教主張不相殺害,主旨在於眾生佛性平等,一切眾生皆有生存的需求,我們怕受傷害,畏懼死亡,其他眾生無不皆然。
現在環保意識高漲,在提倡杜絕污染、保護森林之外,環保更要建立的是野生動物的保護。以往我們中國人什麼都吃,凡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無一不可以吃,只有飛機、汽車、輪船倖免於難,如此濫殺動物,如何談到生態保護呢?在此我要勸大家,不要再吃野味、山產。尤其喜歡吃香肉的人不知道是否曾經觀察狗肉的來源?那些癩皮狗、病野狗……整身髒兮兮地在街上亂跑,最後竟變成老饕的補品!美其名曰「補」,其實是種地獄因,即使現在不到地獄去,光是吃病狗肉,身體還會健康嗎?素食與否可視個人因緣而定,但至少不是什麼都吃,以避免間接助長捕殺野生動物的劣行!事實上,濫殺、暴力正是世間缺乏祥和、安寧的重要因素之一。
將佛陀的誕辰訂為全世界的「保護動物節」,這是在提醒世人,佛陀保護生態的觀念——生態保護不僅是空氣、水源的維護,更要有護生的行動,尊重一切生命,才能圓滿達成。
佛陀從「苦」的體察,提醒我們生命的基礎態度是「如實觀察」,由苦樂的實觀中,產生自覺,這種覺醒、向上的意志,絕不是由神賜予的。佛陀否定神權,即是肯定了人的尊嚴與價值,惟有人人重視因果,深刻體認與我同存的每一眾生的存在意義,並給予同等的尊重,如此人類的痛苦才能得到解決。
平等的展現——以法領導
我們稱佛陀為「本師」,表示佛陀是我們的老師,佛陀與我是師生的關係。佛陀以自己修學的成就指點我們人生應努力的方向,他不是「代」我們走路的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更不是創造世界的主宰者,佛陀不建立萬能神的觀念,因神與人是上與下的對立關係。而佛陀主張「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佛」是人性的向上昇華,這是佛教與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
在戒律生活中,佛陀一再地告訴比丘們:「我亦是僧數。」又說:「我不攝僧」,這都說明著佛陀與弟子的關係。僧團是一個由僧眾組成,清淨和合的團體,佛陀並不以領導者自居,他與大眾過著平等互助的生活。在《金剛經》、《阿含經》、《般若經》以及很多的經典內,都記載著佛陀也和其他比丘一樣,每天沿門托缽乞食,度化群眾、國王。他常常巡視僧眾的寮房,親自照顧病比丘,也曾為眼盲的弟子穿針補衣。佛陀提倡的是中道德行的僧團生活,而非遺世獨居的生活,他以身行告訴大眾:「佛在僧數。」
佛陀既然不以領導者自居,那麼維持僧團繼續不斷發展的力量是什麼呢?佛陀說:「以法攝僧」,「法」即是真理,以真理來作為大眾思想的領導。佛陀提出四依——依法不依人,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充分表達了「以法攝僧」的意象。因此,每個人只要能踐行佛法,即使不是生存在佛陀的時代,也不會誤入歧途。
佛在世時,曾上忉利天為母說法三個月,所有弟子都非常想念佛陀,等聽到佛陀要回來的消息時,僧團到處充滿著喜氣洋洋的氣氛,每個人都希望第一個去迎接佛陀。須菩提尊者看大家爭先恐後,心中一動:「此刻我用什麼方式迎接佛陀呢?不如思惟佛陀的教法。」於是開始觀一切法皆是緣起,本來就是空性,若不認識空性,就見不到佛的法身……他一邊縫衣,一邊思惟著。在迎接的隊伍中,有位蓮華色比丘尼好不容易擠到佛的跟前,很高興地頂禮接駕:「佛陀!蓮華色第一個來迎接您!」佛陀微笑地說:「蓮華色!第一個迎接我的是須菩提啊!他在石窟中觀察諸法的緣起,他才是真正見到我的人啊!」
「見法即見佛」,只要行佛所行,永遠最先見到佛。佛陀希望每位學法的人,不論出家眾或在家眾,都能跨越時空,見到真正的法——緣起,而得解脫。以「法」領導自他,正是佛教最高理則,也是佛性平等的展現。
解脫的生活
不談形而上學
佛陀說法的目的是要解決人生的苦迫,不是讓我們只當學問來研究的。有人將佛所說的法歸納後變成研究的對象——佛學,也有人據此而將佛學謂為哲學,大談「世界宇宙有沒有起始和終了」的問題。這些形而上學的問題都是佛在世時不討論的問題,就是有人問佛陀,佛陀也不答覆,因為佛法的重點在解決人生的苦迫,若只是當學問研究以滿足求知慾,根本不是佛法的重心。
曾有弟子問佛陀:「宇宙是永恆的還是非永恆的?是有限的,還是無限的?身與心是同一物,還是身心各異?如果釋尊不為我解釋,我就要離開僧團。」佛陀因此說了一個譬喻:「假如有一個人被毒箭射傷,他的親友帶他去看外科醫生,如果那人說:『我不願把箭拔出來,我要知道是誰射我的?他是剎帝利,還是婆羅門種?他是高、矮或中等身材?他的膚色是黑、棕或金黃色?他用的是什麼樣的弓,那一型的箭?……』這人必定死亡,因為在他沒有來得及得到答案之前就會毒發而死。」
為什麼佛陀不解答這些問題呢?因為它與我們的修行無關,它無法使我們遠離貪、瞋、痴的煩惱!佛陀所要說的是認識苦、苦的生起、苦的止息和滅苦之道,它們才是讓我們生命得到寧靜、智慧的道路啊!
從這則譬喻,可以很清楚地了知,佛的教誡是用以度人,使人得到和平、安全的,從來不是為滿足求知與好奇,他是一位現實的老師,只教導為人類帶來和平與快樂的學問。
不以禪定為究竟解脫
在印度關於禪定有「四禪八定」,修習禪定可以達到世間最高的境界,如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外道以為達到這些世間最高的定就是解脫了,但佛陀以為這還沒有證入實相、涅槃、真理。佛陀在未證悟以前,也曾在許多不同的外道師門下修學過各種禪定的方法,達到最高的禪定境界,可是他發現世間的禪定仍無法徹底解脫,因在四空定中,人反而容易陶醉於自在、輕安的喜樂,而障礙智慧的證悟。
在戒、定、慧三學中,禪定儘管重要,但只是居於輔助的地位。當入定時,意識不動,煩惱亦不會生起,就如石頭壓著野草,草暫時不會生長,也像靜坐時打瞌睡,感覺不到腿痛一樣,只能得到暫時壓抑,不能去除煩惱。所以,佛陀對禪定的看法是:禪定是獲得智慧的過程而非目的,修行最重要的是瑜伽禪定的深刻化,只有般若空慧——現證緣起正見,才能進趨真正的解脫。
解脫的種類有二:一是遠離無明的慧解脫,一是遠離愛慾的心解脫。如何遠離無明與愛慾?佛陀提出了八正道的中道德行生活。
八正道的中道德行生活
八正道的生活內容即是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與正定,是一種合乎戒、定、慧三學的生活。
八正道中,正語、正業、正命是屬於倫理的行為(戒學),正語是不妄語、不毀謗,不作苛刻、罵詈、無意義的言論;正業的目的是提倡合乎道義的行為,如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正命是不從事對他人有害的職業,如販賣軍火、武器、毒品,或屠宰、欺詐……等。這些道德的行為不僅有助於我們戒除貪染惡習,更是社會生活和諧不可或缺的基礎。
其次是正精進、正念與正定,這三者是屬於定學的修習。正精進使我們去惡就善,令善的心念能充分發展;正念是對身體的活動、情緒的感受以及觀念、思惟、見解等心智活動都能有正確的觀照,憶念不懈;正定則是透過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培育我們清明的心智、意志力及寧靜的心境。
正見與正思惟是屬於慧學的內容。正思惟是能愛護一切眾生,捨己離欲的正確思惟;正見是對事物的如實知見,我們常說「有正確的觀念引導,始有正確的行動」,正見是我們在實踐八正道生活時的首要基礎,有正見的引導,我們就可以遠離自私、瞋恚、慾念、暴力……等不安的束縛,達到不偏不倚的中道德行生活。
結語
由戒、定、慧三學與八正道的生活內容,我們可以了解佛陀致力於改善的是「人」的知見與生活,解決的是「人」的問題。佛所示現的是在人間的比丘,在群體中過著平常的、和合的生活,這些都說明著佛陀不是脫離現實、全能的神,他是人間一位覺悟的人,他告訴我們「人」是可以依自他相互的尊重,融攝人生道德,創造緣起的人生觀。我們可以說,以「人」為中心思考的態度,即是佛陀的宗教態度,也是佛教不共其他宗教的殊勝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