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 第 97 期 98 年 3 月 20 日出刊
旅途後的話別
你永遠不是你自己,你總是剛剛來到這裡,從一開始你就在此地。 帕茲/輪迴
2008年12月21日晚上十點,我們這一團人在台灣桃園機場現身。之前在印度的十日,已擱放到記憶一角。點數著行李,在效率極高的台灣機場(跟印度比起來,真可以這麼讚嘆台灣),不一會兒,大家已相互道別,患難十天(去印度旅遊有這麼辛苦嗎?)的真情,是此次印度朝聖之後最動人的禮物。
感恩
此行順利圓滿,先是感恩團長悟師父的慈悲成全:領著我們踏上佛陀故鄉,並在每個聖地主持共修,為我們具體勾勒佛陀慈悲智慧的一生。
也感謝主辦單位台北印儀學苑,尤其是監院自淳法師。不僅在行程、路線、朝聖共修,甚至大伙出門的旅行裝束等都設想周全,費心萬分。一路上,他可是舉著自個兒腫脹的右腳陪著大家走完全程。當然,諸位法師:心鏡法師、見臻法師、見翰法師、見瓚法師、自熲法師、見享法師、自巽法師、自駒法師、見寂法師、自煦法師等,不辭辛苦地與大家同行,同結一份法緣,著實也是「就感心」。
感動的還有此行所有團員。縱使聖地在今日看來寥落斑駁,只能靠著坍弛的磚頭基座來捕捉幾許遠逝的過往,在面對旅程的艱苦與不方便時,大家仍願意容忍與投入,彷彿是意會到:踏上佛國是此生必經之路,是所有佛教徒的天然使命,何必在乎沿途的風險!不知不修佛法,才是生命最遺憾。
難言的旅程
回到台灣,許多人問:「怎麼樣?」如同出發前百般揣摩,朝聖印度佛跡一圈回來,還是一言難盡—當你注視印度的鄙陋時,它會閃起耀眼的光亮;而當你崇仰它的偉大,它又會轉過身來讓你見到滿目瘡痍的後背。
菩提伽耶那晚,我們正集合準備上車。一位跟在旁邊乞錢的小孩,突然蹲下抱住一位女居士的左小腿,頭深深埋在那人的腳板上,好久好久,動也不動。那位居士嚇到了,手足無措,周邊的我們,也手足無措。後來,導遊走過來一腳踢走他。小孩被呵斥趕離,瘦弱的他看來才三、四歲,總要抬頭看著這些高壯的大人,而將頭埋在他人的腳時,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印度人相信的「業」是這麼說的:我們就是前世所造的業的結果。因此,我們所承受的苦難既真實也不真實。我們可以藉由清除業障,並使自己在下次轉世時更幸福。怎麼可以將一切推給前世與業?我實難接受只有「業與命運」的說法,窮困、卑屈、污穢、歧視,社會國家沒有責任嗎?此時此刻的你我,難道沒有責任嗎?
一晚,小孩將頭埋在他人腳下那卑微弓起的背影,竟然入夢來。夢醒,無言的夜。我笑自己還是年少輕狂了些。生命,不只是責任,還有選擇。而我選擇了在這無言的夜,做了一個令自己感傷的夢。
向諸位報告
洗刷行李箱時發現,印度的灰塵真多;整理印度行的心情時發現,印度給我的衝擊真多。一位21世紀的台灣尼僧西行印度,她所帶回來的想法、心得,與七世紀的僧人玄奘所見所聞差別在哪?不敢與高僧相較,問一聲「彼與吾何別?」只是前追古人的自許!
匆忙短促,總會有遺落的目光。所呈顯給大家的,是自己步履所走出來的片段,它可能既不詳細又錯誤許多。這是個彙報,向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信仰十分坦誠的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