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人間的菩薩】
香光莊嚴八十一期/94年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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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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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元你緊拿去，不通給你阿爸看到，這是阿母偷賣雞剩的，收好，不通黑白開。」母親將錢塞給我，長年農作而粗糙的手，還顫抖著。 童年的日子 我小時候家裡很窮，就像俗語所說：「窮到連鬼都會怕。」爸爸不讓我讀書，要我留在身邊幫忙家計。庄內有位張老師，因為我曾經幫他演過話劇，老師認為我是讀書的料子，親自上門，希望說服爸爸讓我讀書。這樣整整遊說了兩年，爸爸才勉強答應。因此，我到了九歲才入國民小學。 當時沒錢買書包，課本是用一塊舊布包裹著，綑在腰間。國小六年都不曾穿過鞋子，不知穿鞋子是什麼滋味，只能看著同學穿鞋，心中很是羨慕。那六年，我每天打著赤腳，爬山過嶺，涉水過河，走一小時半的路，才能到達學校。 放學後，得牽牛去溪邊吃草，同時還得撿一擔乾柴回家。假日還要上山挖野甘薯，採野菜，以貼補家用。隆冬，天不亮就得趕緊起床撿蝸牛，為的是一斤二毛錢的小利。晚上點油燈看書，燈光很小，眼睛很不舒服，而且不能看太晚，因為番仔油很貴，大人會罵。所以月考時，常常就倚在小窗邊，藉著斜照的月光來衝刺。
初中一年級，我一個人寄居在外，自己要到市場買菜、做飯、洗衣服。衣服破了得自己拿剪刀、針線縫補，笨拙的手常常刺傷。高中以後才搬到高雄住。住在鐵皮屋蓋的違章建築裡，當下雨或颱風來臨之時，屋頂乒乒乓乓作響，還會漏水，把唯一的制服也弄濕了，隔天還是得穿著它上學。屋內積水常常淹過膝蓋，出入很不方便。
初中到高中的學費，都靠媽媽奔走籌湊。沒錢繳註冊費，媽媽就往娘家跑，舅舅很照顧，每次都是有求必應。可是缺少油鹽時，我就只有以鳳梨醬充饑了。雜貨店賒帳也有一定的限額，常常抱著希望而去，失望而回。通常二個禮拜我才回鄉下一次，就是為了錢。因為二個禮拜的生活費是五十元，開口才有，有時家裡給的更少，除了廚房七寶的開支，還要加上腳踏車修理費、勞作材料費等，五十元當然不夠用。媽媽非常疼我，都會趁爸爸不在時，偷偷賣一隻雞，或是偷售一斗米，五元、十元塞給我。這事不能讓爸爸知道，否則事情就麻煩了。每次我從媽媽的手中接過錢時，都會感覺媽媽的手在顫抖著，而且緊緊地拉著我，一再交待，要節儉點，不要亂花，所以每回離開鄉下時，都是含著眼淚的。 「阿母，我想要準備考大學，可以嗎？」我抓著三分頭，小心地問著。 阿母愣了一下，眼淚馬上滾落下來：「讀大學要很多錢，家裡這麼窮，你是知道的，那有能力再讓你讀呢？屋內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要借錢也沒地方借，兄弟姊妹還做工供你讀書，你是家中讀最高的，應該可以了。好嗎？」 「……」 立志賺錢買房子 高二那一年，我把想要讀大學的心願向媽媽提起，當時媽媽眼淚馬上掉了下來，說讀大學要很多錢，屋內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要借錢也沒地方借，其他兄弟姊妹還做工供我讀書，讀到高中應該就可以了。當時我聽了非常失望，但又怕媽媽太過傷心，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強忍著淚水，默默地接受。 既然命運作弄人，無法繼續升學，我下定決心，往生意方面發展，立志將來要賺大錢，要住三層樓的房子，開黑頭車，要做一個有錢人。 於是高中畢業後入伍當兵，我先考進軍司令部當文書，第二年就通過「財政金融人員」的考試。退伍後本可申請公家工作，但聽說私人公司待遇較高，於是我又再考入一間大公司當會計。為了存錢，我比別人還認真。別人上班八小時，我是工作十二小時以上，上班除了上廁所、喝茶水外，幾乎不曾離開過座位。下班之後還把帳冊帶回家加班，一年下來幫公司節稅幾拾萬元。那時，董事長非常欣賞我，給我的薪水比別人多一倍。後來，聽說中油待遇比這裡還高好幾倍，所以我又考入中油公司，投入中油的行列，一待就是九年。 這段期間我與同修省吃儉用，多少存了一些錢，開始有置產的想法。說起來好笑，當時高雄瑞隆路上的一間店面大約才八萬元，如果買下來，現在不知升值多少倍。但我從不考慮，因為它只是二層樓的房子，不是我立志要住的三層樓房子，就這樣錯失了很多賺錢的機會，覺得自己也真是太好笑了。 民國68年，台灣正流行柏青哥、吃角子老虎，我家門口被寄放一台，生意非常好。於是我動腦筋跟著投資買台經營，還因此賺了好多錢，比上班實在好太多了。但是我只做了一年多，因為每次看到年輕人那種癡迷的樣子，心裡就很難過與同情，尤其錢花光時的模樣，真是可憐至極。我開始覺得這種錢賺得不安心，尤其家裡的三個孩子，他們極力反對，只好停掉。轉而與內弟合夥開建材行。
俗語說：做事起頭難。創業真是不容易，剛開業那一年，非常辛苦。開發新客戶很困難，好客戶別人把持著，呆客戶又不敢做。此時又遇上同業無情打壓，造謠生非，使得上游廠商不願配合。因此我想出以現金買賣的方法，終於克服種種困難，「被人害沒死，反而扶阮大漢。」一個月竟可以多賺十餘萬元。 第二年開始，生意越做越大，比較好的工地，都有來往，有名的建設公司，多數向我們訂貨。我開始了每天交際應酬的生活，一個月有25天在外頭吃飯加喝酒。藉口是開會，其實是第一攤、第二攤甚至有三攤。回到家時，天都亮了。 那段時間，拖著疲憊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踏入家門，眼睛矇矇的，只看到同修一個人，癡癡地坐在沙發上發呆，還偷偷地在擦眼淚。只是我心裡幾秒鐘的不好意思，因為我確實醉了。現在談起這件事，內心仍非常過意不去，實在太那個……。 「師父，為什麼別人都比我聰明，我就比較笨？為什麼有些人很認真打拚，仍然很窮；有些人都不用努力，就很有錢？」 「凡事不要跟別人比，你要跟自己比。看看今天的自己有沒有比昨天的自己還要進步，只要有一點點進步，就很了不起了。至於你所問的聰明、財富等問題，你來讀佛學研讀班，就會找到答案了。」 學佛因緣 民國80年，同修拉我去參加紫竹林精舍舉辦的家庭生活夫妻營，那天晚上在嘉義農場辦猜謎搶答，當中有些人生問題很值得我認真思考，而志工們活動安排之細膩，令人印象深刻。隔天早上我與同修散步於花園綠草間，明迦法師坐在涼亭椅子上，見到我們便揮手邀請閒談，我趁機問了幾個問題。師父的開示讓我非常滿意，覺得精舍有寶可挖，因此種下進入研讀班的因緣。
民國81年，我與同修如願考進研讀班，才發現我的生活圈之外還有一片天空。授課法師有條不紊地引導，說了很多佛陀的故事，精舍舉辦的活動也很有創意，因而開啟了我精進學佛的動力。 剛好那一年事業遇上大風暴，被人倒了一大筆錢，辛苦了半輩子的積蓄，一夜間化為烏有。同修煩惱得睡不著覺，我卻只徬徨了半個小時，之後我很冷靜思考資金調度問題，以及可以動用的任何資源、往後應走的方向。當下我便做了大決定：今後不再交際應酬，全心全力走修行的道路。從那天起我辭去所有社團，不再參加獅子會、兄弟會等。為了改酒，就編了一個故事，說我已經吃素，結果吃得很辛苦。剛開始很不習慣，吃菜好像牛吃草，一點味道都沒有，與朋友吃飯時，看到大魚大肉還是會動心，口水都往肚子裡吞，朋友也會開玩笑逗我。 尤其聞到ＸＯ味道時，真想再喝一口，想說明天再改。在家裡無聊時，偶爾也會偷偷喝上一杯，不過我的同修很敏感，馬上就會被她發現。後來我想了個法子，先把酒含在口裡，然後慢慢吞下，這樣酒味就不會跑出來，結果還是沒有用，一呼吸又被同修發現了。 這是吃素的辛苦過程，不過後來我學習打坐，還參加二次十日禪，慢慢地嚐到法的滋味。我才發現當一個人能夠適應寂靜孤單時，寂寞也是一種享受，尤其有過一心不亂的經驗後，那種無念清涼的法喜，恐怕是世俗快樂的好幾倍。民國92年我到印度禪修，更深層地體會佛法的偉大，在念念分明當中，每一句法語均能深深地與心相應，誠如佛陀所說，慈悲是拔除痛苦最好的方法。
學佛後，我有很多的改變，其中有件事提出來與大家分享。在學佛之前，我最熱心參與一般的寺廟活動，舉凡進香、過火、遶境都有我的份，也當過主任委員。七年前，鄉下廟會要辦一科五朝祈安清醮，全庄的人口只剩十三戶，辦這個活動除了要負擔四、五百萬的開銷，尤其百年來未曾舉辦過，沒有之前的經驗，也沒有人敢承擔，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憑著一顆堅強的信念，一一去從拜訪長老前輩、參觀各地廟宇、籌備、調派、採購、連絡……無一不是經過我的手，還製作一本建醮手冊。結果這次活動辦得很順利。過程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在收丁口錢時，有一戶人家，住的是十一哥，家貧如洗，單靠每月三千元救濟金過活，我告訴他作醮的機會難逢，他聽後非常高興，不知從那兒湊足了三千元，叮嚀要親手交給我。他的參加，讓我非常感動。 其次我也利用這次好因緣，講些佛教道理給他們聽，說吃素的好處，還有持五戒的功德，結果全庄的人都吃素一個禮拜。普渡那天，只有我家用素食祭品，就是希望能夠讓別人感受到素食一樣能夠表達誠意。
提起學佛，不能不提到我同修。 我的同修學佛比我精進，現在參加很多社團，非常熱心於社會服務，只要有機會從不缺席，所以常常不在家。起初我很不習慣，後來想想這也不是壞事，能為社會多盡一點心力也是應該的。何況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看清楚自己的起心動念，以及享受獨自一人的安靜。年輕時，她等我；現在老了，我等她。算算這也是很公平的，其實也不錯。
我最喜歡公司員工來精舍讀佛學研讀班，或參加禪修課程。凡是來上課的都有獎勵，參加禪修的還可提供旅費。我將員工交給師父，他們回到工作崗位後我更放心。學佛後，他們會自己管理自己，只要精舍有需要，一通電話，我服務就到。 現在知道，做生意不一定要交際應酬，學佛之後，我的生意照做，而且做得比以前還順利。因為學佛的人不詐不欺，說話誠懇實在，別人很容易就能夠感受得到，只要有信用、有善緣，生意一定不會差。 從立志做一個有錢人，到現在甘願為佛陀做侍者，為眾生做牛馬，佛教讓我的人生轉變而顯得更有意義。我很感恩所有的因緣，也願意盡我這輩子全部的生命，奉獻給佛教，給所有的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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