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映像】
香光莊嚴八十一期/94年3月20日
法的追隨者採訪性空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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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性空法師的人,除了對他說著一口流利國語留下深刻的印象外,一定也曾對他脫口而出的一兩句閩南話,有過破顏一笑的經驗。雖然法師已是在世界各地指導佛法的知名禪師,但他卻如兄長般的平易近人。成長的過程與未來的弘法路程看似沉重,但在法師口中談出,卻總似無關輕重且充滿著希望。
「我的祖父在集中營中被殺害,父母親是德裔猶太人,他們一定受到了一些苦,這是猶太人的命運。」1938年的慕尼黑會議,全世界將捷克獻給了希特勒;二次世界大戰後的幾年,捷克進入了可怕的史達林恐怖時代。1949年,性空法師在這樣背景下的捷克小鎮出生了。年少的他在社會主義的氛圍中成長,儘管精神生活中未曾有過宗教的潤澤,但神秘的東方中國,卻深深地吸引著這位捷克青年。中國大使館播放的文化節目、中國文學的詩詞、哲學,是青年最覺喜愛的。1968年的春天,自由之風輕輕地拂過沉鬱已久的布拉格。當時,已在大學研讀中國哲學與文學的青年,也走進了要求改革開放的示威遊行隊伍之中。不久,蘇聯的坦克車開了進來,布拉格的春天,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了。蘇聯進入後,看著希望的破滅,1969年,青年告別了父母,直至1989年捷克開放前的三年,才得以重回祖國,與病中的母親相見。
「在外國生活就是在一片空無之中騰空行走,下頭沒有國家為每一個人撐開的安全網。這個國家,是自己的國家,在那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同事、自己的朋友,在那裡,每個人都可以用他從小就熟悉的語言跟人溝通,毫無困難。」 米蘭昆德拉《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 離開捷克後,青年走過了許多地方,英國、法國、以色列、德國等地,也經歷了許多不同的生命過程,求學、守門員、導遊、圖書館員、教員.........。1977年青年來到了德國,由於人生地不熟,在電話簿裡偶然發現了佛教寺院而詢問下,這所位於西柏林的斯里蘭卡寺院,成了他的落腳處,也為青年開啟了進入佛法的第一道門。「初接觸佛教,感覺與『苦』的教法最相契,我喜歡苦與解脫的法門。」暫住寺院的日子裡,除了向斯里蘭卡的法師學習佛法外,梵文、巴利文也在此時紮下了良好的基礎。隨後,青年決定前往佛教的發源地—印度,繼續佛法的學習。
在印度留學的日子裡,除了浸潤在佛學的研究外,青年開始認真思考出家這個課題。一天,他來到了印度南部有名的耆那教聖地,那兒有著裸身苦行的修行團體。雖然好奇,但青年並不敢上前與這些苦行者攀談,只在他們周圍一再地徘徊。當中,有一位裸身苦行者看到了他,對他笑笑。怎麼這位苦行者的臉特別的亮,他心想這一定是位很好的修行者,便鼓起了勇氣趨前交談。青年感覺他心裡想說的,苦行者都知道,自己的一切,苦行者彷彿也都了然於心。苦行者說:「我沒有什麼學問。雖然我不穿衣服,我屬於耆那教,不過事實上,我哪裡也不屬於,沒有任何地方屬於我們『人』。重要的是去了解什麼是真的宗教,要找出根本的問題在哪裡。」 「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的交談,但卻深深地影響我,是我決定出家的一個重要因緣,而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所說的話。我們都是人,佛教、耆那教也只是名稱而已,我們要了解根本的問題。要學真的宗教,我們就要了解根本的問題。佛陀本來沒有叫自己的宗教為佛教。學真的宗教來了解根本的問題—我是誰?我從那裡來?—這很了不起。宗教要學這種心,沒有分別的心,宗教根本的問題都是一樣的,我們本來沒有屬於那裡,這才是真的宗教。現在的宗教不一樣,大家會說我是基督教、或我是南傳、我是北傳,我是曹洞禪、我是臨濟禪,這麼多不同的看法。我是這個,我是那個。不過,對於我們根本的問題都已經不清楚了。」 1985年,青年到了日本,在日本禪師座下出家,法名性空。法師談起當時在日本的出家生活:「那時候我跟著整天作務,每天都在拔白蘿蔔紅蘿蔔,坐禪的時間很短,我覺得不是很好。」 「現在台灣很多這種生活,這是行菩薩道,但是要有基礎,不然修行的時間短,拔蘿蔔的時間長,跟在家人沒有什麼不一樣。」 帶著對佛法更深的追求,1987年,性空法師來到斯里蘭卡,依止斯里蘭卡Ven. NAnarAma座下,受南傳戒,法名法燈(DhammadIpa);1989年在美國西來寺受北傳具足戒。
熟習中、梵、巴語文及佛法的性空法師,有因緣來到台灣佛光山、中華佛研所等地教學與參學,讓他對台灣的佛教有更進一步的認識。由於對南北傳阿毗達摩的喜愛,在知道斯里蘭卡與緬甸有著阿毗達摩的實修者後,法師決定前往。1996年跟隨緬甸帕奧禪師修行禪觀,歷經三年,理論與實修漸趨圓熟。之後,便開始受邀至世界各地指導禪修。「修行好像生活,是一個過程。過程中一定會碰到障礙,只是我們自己就在這過程中。我們都在改變,這個我和以前的我不同。如果我繼續努力學佛,再過幾年也會不一樣,所以沒有什麼是固定的。修學佛法要願意面對障礙,如果不願意面對障礙,修行很難有進步。」 「面對障礙的時候要用智慧,佛教就是智慧學,所以我特別喜歡佛教,因為智慧的方面最明顯。智慧是在變化的過程,因為智慧跟因緣有關係,因緣都在變化中。所以要練習去看這些因緣的變化,不執著在因緣,因緣都在變化。因緣隨地方不一樣,台灣的因緣不一樣、美國的、歐洲的、斯里蘭卡的因緣也不一樣,所以我們佛教就是隨緣學。我們會隨緣學、緣起學—你在緬甸跟在台灣會不一樣,如果你要一樣,那就會出現問題,對不對?你在日本學佛法跟在斯里蘭卡學佛法,是不可能一樣的。雖然因緣不同,但根本的意思還是一樣,所以一定要努力了解佛教根本的意思,這還是一樣的。」 >現代人學佛要強調定 台灣社會的快速開放,促使得南、北、藏傳的不同佛教修行法門及各新興宗教,在這片土地上蓬勃的開展、交流匯集。任何人可以自由地選擇任何法門修習,然而任何人也可能周旋在各種修行方法之間,卻探不進佛法的大門。「我認為,學習佛法戒律、定力、智慧都很重要。而現代人生活忙亂,要特別強調『定』的修持。如果沒有定,無法看清楚因緣法,就沒有辦法開展智慧,去除迷惑。不管你學的是中國禪或密教或是其他的,都沒有基礎,很難有所進展。」 「學習真的佛法要強調定。沒有散亂的心,面對所有的緣。不管你的道理多高,或者說學什麼最高境界,如果你沒有定,那個境界的理論,沒有什麼意義,所以真的佛學是靠正確的定的經驗。一定要鼓勵人學定,然後用定的經驗來學所有法門。」 >了解及培養沒有散亂的心 近來國際上頻傳恐怖攻擊、社會間又充斥著暴力、身心疾病等,問題在哪裡呢?法師認為現代人習慣散亂的心而不了解不散亂的心。不管在台灣、在世界其他各地,社會上只教給大家散亂的心,沒有人教我們沒有散亂心的好處,而各個宗教也不注重,所以問題就愈來愈多。因為沒有散亂的心和智慧息息相關,一旦有了智慧就不會有極端的行為產生。「現代人可以在每天固定的時間用功培養沒有散亂的心,如果可以早晚各一小時,慢慢就能夠以沒有散亂的心處理所有問題,這非常重要。另外,修習的環境也很重要。」 >用智慧了解呼吸 在眾多的修行方法中,法師相當讚嘆並重視安般念的修習。「在日常生活中,知道呼吸,用智慧了解它,呼吸是不斷反應我們的身體和心的情況。如果我們用這個智慧,就可以深入真的佛教的修行,了解所有的緣起在我們的呼吸上。」 「緣起就是了解名跟色(編者按:即心與色)變化的過程。我們的心與身體互相影響。雖然身體還是會有病,還是可以學平衡的心觀所有的緣,生活就是因緣不斷和合變化的過程。安般念是理想的法門,培養平衡的心、穩定的心,觀這個變化的過程,呼吸自然來自然去,我們不用做什麼,我們想要控制它,是因為我們的煩惱在控制它。所以,你想了解煩惱,你想了解煩惱在什麼情況出現、在什麼情況不見,你都可以從呼吸知道。呼吸不單是呼吸,呼吸也跟講話有關係,跟我們所做的活動都有關係,就是要用智慧了解它們,所以不一定要學神通。你怎麼動你的身體,怎麼講話;別人怎麼動他的身體,怎麼講話、呼吸,你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心有沒有煩惱。這就是智慧,要慢慢學這個智慧。」
歐洲目前還是佛法的荒漠,只有很少數小小的中心,有時候會請一些西藏喇嘛來傳法。整個歐洲社會普遍地不瞭解出家人,走在馬路上也曾被認為是戲劇表演者或怪人。但法師認為只要方便引導,使人們了解心穩定的重要,就能引發他們學習佛法的興趣,學佛者也會慢慢地增加,「目前比較難,只有一些佛教的信徒會接受我們,大部分的人對我們沒有崇敬的態度,而且不了解我們是在做什麼,他們不了解我們的修行。不過慢慢可以教他們,都是在變化,不要丟掉希望。我覺得他們需要綜合性的佛法,所以我想翻譯整理一些經典及註解書出版,也計畫在捷克設立修行中心。慢慢地灑種子,漸漸地種子就發芽生長了。」 走過了許多地方,學習過南、北、藏傳不同法門,「所有的佛教法門我很有興趣也很喜歡學,未來我希望可以繼續學。我是佛法中的學生,不會畢業。」性空法師在佛法的喜悅中,將不斷地學習法,實踐法,分享法,做一個不從佛法中畢業的快樂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