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六十七期/90年9月20日
【對論看板】
敬答江燦騰博士 |
您對〈教界省思〉一文質疑的兩封信函,已由《香光莊嚴》雜誌社傳真過來。既然您希望我公開釋疑,正準備息隱山林的我,只好勉強提筆回覆。 十三年前,我確實幫您提過行李,陪您去新北投搭公車。不過,您的敘述和我腦海中的記憶出入太大,所以我不得不把事情重新說明清楚。 第一、您不是去中華佛研所「演講」,而是應邀參與一場有關教學方針的「研討會」,如此而已。當時,除了所長聖嚴長老以外,與會者還有恆清法師、許明銀和高明道等知名學者,大家輪流發表意見。 第二、 陪您到新北投搭車,是因為剛好在「佛研所」的後門口碰上;幫您提行李,是因為見您雙手都有東西;如是而已。 第三、 在路上,是您先主動告訴我,您很會收集資料,對讀書和做學問很有一套,我才順便向您請教如何做好學術研究,但並未談到「如何在學術界立足」的問題。 第四、 當時,您只用不屑的口氣告訴我:「你作翻譯就好了!」並沒有提供任何建議。您不妨仔細想想,以您當時的藏學知識,您有可能在《現觀莊嚴論》等藏典譯介方面提供我建設性的意見嗎?藏典譯注研究,是我在君庇亟美喇嘛多年教導和林崇安、蕭金松兩位教授長期鼓勵與提攜之下,自己摸索出來的研究方向,和您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的。我想您貴人多忘事,最近大概太用功,以致於記錯了如煙的往事。 這些都是題外話。下面言歸正傳,正式答覆您的質疑。 我撰寫〈教界省思〉一文,完全出自一個比丘對教界的關懷。此文論及印老思想的篇幅最多,主要是因為他老人家確實對台灣教界的影響最大,自然成為討論的焦點,但這與「反印順」完全無關。如果我真有意「反印順」,我怎會在拙文中敘述三點他對教界的「正面影響」,並說他立足於人間佛教的佛學研究「受到教界廣泛的認同」呢?我又怎會在另一篇〈才市念佛詩的止觀解析——念佛法門之止觀次第擬構〉的論文中,引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做為最後畫龍點睛的一句話呢(詳見《普門學報》第四期)? 再者,如果對印老的學說提出不同的看法就算「反印順」,那麼曾經數度批判印老思想的您,豈不順理成章地也成了「反印順」的老前輩嗎?而且批判傳統中國佛教的印老豈不也要被您扣上「反傳統中國佛教」的罪名嗎? 我認為,您我雖然僧俗身份不同,對教界關懷的角度容或有異,但關懷的心理應該是一致的。您總不至於否認您過去撰文批判印老同樣是出自一份護法的熱誠吧! 有件事我本不想公諸大眾,但為了減輕您和其他擁印人士的質疑與憤怒,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在此公開了。 去年,當我完成〈大乘起源與開展的心理動力——永恆懷念是大乘起源與開展的原動力嗎〉一文的初稿時,曾就近請教「淨心文教基金會」執行長楊圳益居士。楊居士說:「站在學術的立場,對於同一個問題,本來就該容許有不同觀點。你這篇論文對印老的『大乘起源』 說有所批判,並且提出了別出新裁的解釋,這對教界應該是有益無害的。但是,為了不讓別人誤會你是在刻意反對印老,最好能先給昭慧或性廣法師過目,看看是否能由她們出版,成為研讀印老著作的相關參考讀物。」 我覺得楊居士的建議很有道理,便爽快答應,並由他將稿件寄給性廣法師。 一個月後,我打電話問楊居士:「事情進行得如何了?」他說:「性廣法師的態度相當保留。」言下之意顯然是說,批判印老思想的文章她們不能接受。既然此路不通,我便改投佛教學術性期刊《中華佛學學報》,並繼續撰寫原本不想寫的〈教界省思〉。 從這件事情您應該可以了解,我壓根就沒有「反印順」的意圖。果真有意「反印順」,我怎會允許楊居士把尚未發表的論文寄給矢志提倡印老學說的性廣法師呢? 其次,您說拙文對您的大作「一字未提」,這也不是事實。〈教界省思〉一文確實引用過楊惠南教授和您的大作,只是不在「上篇」,而在尚未刊出的「下篇」。您尚未看完全文,便妄加批判,說我「歧視」您這位著名的大學者。您且說說看,這是您的不對還是我的過失?而且,在質疑函尚未傳來的前三個星期,我已作了多次修改,在其中又增加一處冉雲華教授和三處您的相關論文作為引證(詳見近期出版的《現代大乘起信論》)。至於您所提到的藍吉富教授和聖嚴法師的著作,拙文也都一一引用上了,只是引證資料的數量不合您的學術標準而已。但是,以一篇發表在非學術性刊物上的「省思」性文章來說,我認為這已足夠用來說明我的論點了。 過去,在藏學的專業領域裡面,我的確作過譯註,寫過論文,但那是我的職責所在,與「維護藏學」或「袒護西藏佛教」根本無關。如果我真如您所說,是「袒護西藏佛教」的人士,我怎會選擇接受傳統中國佛教的「三壇大戒」,並進「圓光」禪堂參禪,而讓眾多師友跌破眼鏡呢? 好幾年前,我曾經拜讀過您的大作,覺得您評論事情言而有據,態度超然,對您頗有好感。因此,雖然一般教界人士對您風評不佳,但我仍然為您說話,肯定您是佛教界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從您最近的種種行事來看,若長此以往,我認為,對您的看法有重新再作評估的必要。我甚至會因此而開始懷疑,印老和他所提倡的「人間佛教」有您這樣一位教授來「護持」,到底是他老人家和教界的幸或是不幸? 敬人者,人恆敬之;評人者,人恆評之。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既然我響應了印老的呼籲,在〈省思〉中評論了「希望佛教界能給我批評」的印老的思想(《法海微波》序),就該有接受別人批評的雅量。在近作《現代大乘起信論》中,收集有我這一年半來所寫的七篇論文,其中表達了個人對傳統漢藏佛教、上座部佛教和「人間佛教」的一些淺見。在您看完這七篇論文後,若依然認為我是「惡意反印順」、「袒護西藏佛教」,並「莫名其妙的歧視台灣當代具有代表性的佛教學者」,我竭誠歡迎您撰文批判。即使您寬宏大量,教界也一定會有人出來主持公道。就算教界無人置評,相信因果法則也會作最後的制裁;這是我的信仰。這也是您的信仰嗎? 但願是!謹此。敬祝 吉祥平安
比丘 如石合十 2001.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