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五十六期/87年12月20日
向眾生求原諒
王韶蓉
我願意原諒曾有意、無意間傷害過我的眾生,
也請往昔被我有意、無意間傷害過的眾生原諒我,
我向十方眾生祈求原諒……。
一如以往的共修活動,在師父的策劃、培福居士的配合下,「行門課程」井然有序、寧靜又祥和地進行著。大眾整齊和合的念佛聲令我心生歡喜,一波波的佛號如海潮般,滌盡我心,多麼想一直傾聽下去……。平靜的心湖卻因法師唸的回向文激起了波濤:「我願意原諒曾有意、無意間傷害過我的眾生,也請往昔被我有意、無意間傷害過的眾生原諒我,我向十方眾生祈求原諒。」這短短的幾句話從師父口中輕輕地說出,卻像雷鳴般迴盪在我耳際,淚,不知不覺悄然滑落。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不與人爭權奪利,每當團體、人群在瓜分財物時,我常引身退到一旁,怕自己有見利忘形的醜態,也自許有不計財利、泱泱大度的清亮風節。然而我真的是個「寬宏之人」嗎?
回顧人生的旅程中,在不順遂的時期裡,也曾備受人事的非議、折騰,當時心淌著一滴滴的血,即便強忍住淚水不在人前流下,但每當夜闌人靜,一人獨處時,淚就會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又一顆的滑落;心如同千刀割、萬劍穿,血無聲無息地漫開來……。
我以冷然、傲然、絕然來鞏衛千瘡百孔的自己,因為教養——父母的家教和學校的教育,讓自己在面對不公平、不合理的對待,甚至屈辱時,無法抉擇痛快淋漓地「潑婦罵街」,或「暗槍一記,報仇雪恨」,當然也因認為這種形式的反擊實在太不美了。於是臉上就戴上了冷然、傲然的面具,久而久之,就成了漠然。
再想想陪孩子成長的過程中,孩子不也曾讓自己傷心過?不也曾踩踏著自己為人母的一廂情願、鉅細靡遺的呵護之心?我不也曾為孩子苦過、熬過、流淚過?但事過境遷之後,愛兒的心沒有留下任何醜陋的疤痕,孩子的一顰一笑仍牽動我的心,我仍是熱切地願「滿子所願」啊!
同樣是受傷的心,雖然傷的深淺不同,但我為什麼對兒女的愛能如無底的海洋,而對他人卻只能如溝渠?原本以為自己是「不記仇」的人,今日不禁要反問一聲:「是嗎?」
再者,我總以為自己對人「不起害心」,聽了師父唸的回向文,我反問自己:「真不曾傷過人嗎?」一再地捫心自問後,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暢然地回答:「是」,是否因長久以來未曾察覺自己所施加於人的痛楚,以致於對自己所受於他人的打擊和傷痛,無法做到一念霜融?
對兒女,無論多少風雨如晦的時日,過後總能如春陽煦日般,給孩子處處生機;而對他人,風雨過後,雖不致如浩劫之後全無生機,卻也是滿天烏雲蔽日……。突然間,我明白了菩薩的心地風光。
「我向十方眾生祈求原諒」,一向心高氣傲、不輕易開口求人的我,而今聽到這一聲祈求,所求的對象不是「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薩摩訶薩」,竟是平凡如我者的十方眾生,求什麼?既非財,也非利,更不是名位,居然只是求大眾的寬恕……。這句祈禱詞深深震憾著我,內心波濤洶湧,而頭卻像壓著千斤重擔一般,我只有默然垂首,任淚水滑滿臉頰。慚愧啊!貢高我慢者非我莫屬。
眼前盡是雙掌合十、緩緩拜下的佛子身影,我也緩緩地彎腰、下跪、頂禮,當身體五體投地的剎那,我感覺內心深處那最堅硬的部分正慢慢融解了,內心一片清淨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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