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五十二期/86年12月20日
進入中觀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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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不見的城市》中,卡爾維諾運用混雜史實與小說的寫法,讓忽必烈與馬可波羅對話「城市」的種種,如〈城市與欲望〉裡,他提到︰「在籠罩海岸線的迷霧裡,水手辨認出駱駝鬐甲的形狀,他知道那是一座城市,但他想像那是一隻駱駝……,自己已走在長長的沙漠旅隊前端……。每座城市都從與它相對立的荒漠那裡獲得形貌。」這是說城市將欲望投射在空間化的形式中,並以空間布局捕捉飄忽的欲望,但為了攏絡所有新起的欲望,城市也隨之變化……。這種跨越虛實的寫作風格,於簡短的空間中承載高度想像的內容,允許讀者多重解讀、多所思辨。值得我們探究的,或許不是卡爾維諾如何詮釋城市,而是他以什麼觀點、背景來詮釋,這也是我們今天研究龍樹的中觀哲學時,須不斷反省思考的問題。
西元二世紀,龍樹出現在印度的佛教界,在北方拘泥保守的上座系與南方開放進取的大眾系,南「空」北「有」的思想對立間,龍樹創造了一個奇蹟,他倡導以「性空」為根本的「中道」思想,掘發阿含的深意,讓佛法還原到佛陀說法的本意。幾世紀以來,中觀學說對各區域的佛教產生巨大的影響,龍樹留下的許多著作成為佛教重要的論典,有關中觀的研究、著疏不斷。龍樹在千餘年前撒下的一把種子,早已蔚成一片廣袤森林,直到今天,只要論及佛學的領域,誰都不能忽視龍樹的中觀哲學。
關於中觀研究,九○年代美國學者對西方龍樹學研究作了一番反省:西方人往往以當時的主流思潮來詮釋龍樹學——當康德的批判哲學流行時,龍樹彷彿是康德的化身;當邏輯實證論盛行時,龍樹又變成邏輯學家;新黑格爾學派、維根斯坦的語言學……,都是西歐佛教學者窺探龍樹時所借重的放大鏡。十九世紀之後的主流觀點是視龍樹學為虛無主義,其他如視為否定主義、一元論、絕對主義等等;中國則長期以三論和天台的觀點來詮釋中觀哲學……,令人不禁要問:這林林總總的「詮釋」,那個才是中觀哲學的本來面目?這些詮釋使我們愈趨向真理,還是愈背離真理?
中觀哲學強調「諸法實相」乃是離語言文字的境地,世俗與勝義間的鴻溝雖難以跨越,但不容否認地,語言文字仍是那道幫助我們了解真理,進而體證真理的橋樑。而龍樹以異於古人的觀點,開創佛教新的格局,也給了我們「空性」精神的啟發。因此,當我們進入中觀研究的森林,探訪龍樹磅礡的思想與甚深的智慧時,要不斷覺察自身詮釋的背景,反省自己的「成見」在那裡?惟有以「空性」的立場去看待中觀,才能體解龍樹所要表達的真意,撥開戲論的葛藤,而見到真理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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