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四十七期/85年9月20日
解決世界問題的一碟辣椒醬
佛使比丘 著
香光書鄉編譯組 譯
那一碟傳統泰國人吃飯時，不可或缺的就是一碟辣椒醬，
只要有辣椒醬就可解決一餐飯的問題。
「無私」就像是那一碟辣椒醬，
是解決個人與所有社會問題的不二法門。
自私引起世界危機
我們的世界充斥著各種問題，除非人們的行徑有所改變，否則世界註定要遭受劫運。我們都知道，許多國家在前些時候已儲備了至少五萬個核子飛彈頭，沒人知道今後會再造出多少核子飛彈，但即使只有五萬個核子飛彈就能毀滅世界好幾次，這是企圖征服世界者的私心所造成的結果。現今私心到處蔓延，毫無底限，且讓我們徹底正視危機的起因，以便找出解決之道。
自私源於「自我感」未受到約束，而這自私感又形成為具體的煩惱，煩惱左右著自私自利者的每個行動。獨處時，自私心使他受到失眠、頭痛的折磨；與人共處時，由於自私心的驅策，對別人造成莫大的傷害，在民主的權利下，他可以自主地利用私心，而狡獪地逃避法律，我們想想看，這種行為在社會、經濟、政治活動，以及在受過教育者的謀生方式上觸目皆是，史前人類若有知，一定會感到很可笑。
在民主政治中，假若人民自私自利，就會選出自私自利的民意代表，組成自私自利的國會，依序又組成了自私自利的政府，於是整個國家就處於自私者控制之下，屆時，在這世間還有多少人是無私的呢？
由自私自利者組成的民主政治比最壞的獨裁政治更糟，因為這種民主政治，自私者就可以無限制地剝削，狡獪的自私者就愈能寬廣而不著痕跡地運用私心，而一位無私的獨裁者還好一點，至少他的獨裁很公正，但不論是在獨裁或民主中，只要依止佛法，一切都將臻於圓滿，讓我們儘可能地多想想無私，並且公平地對待無私。
在世界受到毀滅前，及時重返無私的心靈是必須的，全球的人都必須意識到這個真理，迫切地找尋能使無私重返世界的良策，舉例來說，假如私心不除，曼谷將無法驅除蚊子，而當無私重臨，蚊子即會剎時銷聲匿跡。
不論是無神論或有神論的宗教，無私是所有宗教共同的目標，甚至神秘的宗教也不喜歡自私，假如所有的宗教聯合起來，用自己的方法在世界各地驅除自私自利，世界就可免於自私自利，而全部的危機也將消失。至於聯合國，由於其會員國仍然存有私心，它所能做的事，也只不過是徒勞無功地做些使會員國維持秩序的工作罷了！反之，聯合國應與所有的宗教聯合起來驅除全世界的自私，由於宗教具備各種型態，適應於各層次的人，因此，成功的機率就很大。
以無私教育孩子
佛教的主要教義是「無我」，假如人們能修習佛法，多多少少就能不再那麼自私，其他宣揚有個「自我」的宗教，可能會難於教導信眾們「無我」的教義，但願佛教徒能儘速地認識到佛教的這個核心特質，儘管這個本質少為人知，我們還是要儘可能把它實踐出來。
自私源於自我感，它會誤導「自我」形成煩惱，而不是被導向智慧。因為外在環境的關係，我們的兒童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被煩惱所包圍。傳統上，我們一向就以放縱私心的態度養兒育女，給他們最好的東西：可口的食物、華麗的衣服、令人喜愛的玩具等，這些都使得孩子產生執著，因此小孩變得佔有欲強並且貪得無厭，他們稱父母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稱住處為「我的家」，他們隨心所欲擁有想要的一切，從來沒有父母帶孩子去到充滿好玩又昂貴的玩具店中，說道：「親愛的孩子啊！這些玩具只會讓我們變得愚痴。」相反地，多半的父母會對孩子說：「從玩具店中挑出你想要的，不管多貴都沒關係。」或到了餐館，要孩子們挑選自己想吃的食物，不管那道菜是多麼珍奇、昂貴，有時叫了過量的食物卻吃不完，而剩下許多菜餚。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尤其是在父母過度的溺愛下，還有許多因素會愈來愈強化他們的自私心。因此，我們應有家庭的文化訓練，從小孩一出生起，就灌輸他們無私的觀念，一直持續到長大，直到無私的品格已變成習慣，屆時他們就不會再自私自利了。過去的文化薰陶並不像現在一樣鼓勵自私自利，不喜歡或害怕自私的人們很容易和平相處。
在以佛教為核心的泰國文化或國家標誌中，必須有某種可以減輕或止息私心的東西，來達到國人的和樂或幸福，我們應以無私或無私而非虛偽的微笑，作為我們泰國人的標誌，而不再是以古典的泰國音樂、舞蹈、戲劇、暹羅貓和鬥魚等作為標誌，或者以舍利塔及寺廟做為我們國家的象徵，這也具有無私的內涵。
我們必須要有一套完整的教育體制，它不僅提供人們知能，同時也使知能與道德並重，如此知能才可能不落入自私當中。現今，我們所策劃的教育是如此地進步，可以造就許多奇蹟，例如登上月球就像走到自家後院那樣容易，可是卻沒有教育可以使人們的聰明才智受制於道德。因此，我把目前的教育稱為是一種「斷尾狗」或「無頂塔」式的教育，我也因此受到激烈的批評，我不得不如此說是因為事實就是如此，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我們不該再擴展這種形式的教育，而要改善它。擴展教育一直廣被討論，我們實在應該小心，在還沒針對問題改善教育前，不要允許這種擴展。
勞動培福是解脫的方式之一
我們要有為年輕人而設的出家生活和教育，並且嚴格地訓練他們養成無私的心胸，使他們不只得到宗教上的學習，而且可在不求絲毫回報，乃至沒有隻字片語的致謝下，完全為人奉獻。在解脫自在園我們有一個為僧侶及沙彌所設的勞動日，這是為了能在汗流浹背的工作中，培養勞動習慣，並且把勞動培福看作是解脫的方式之一，在往後的日子裡，他們就不會因懶散怠惰，而給社會或自己帶來問題。在任何情況下，不論做任何工作，他同時必須認清，那是為了佛陀及佛教久住世間而做的，我們所說解決個人及所有社會問題的不二法門就是無私。在解脫自在園，我們以「吃貓碟裡的食物，在水溝裡洗澡，在豬欄裡睡覺，聆聽蚊子唱歌！」這個口號來宣揚知足的道理，這使得有些人裹足不敢前來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節省地吃、住，立志奉行崇高的事，如果我們自私地只想吃好的，除了永遠增長自私外，將一事無成。
我曾就讀過的一所完整的「僧伽大學」，我們應該多多重視它，如果我不曾從這樣的一所「大學」畢業，世間恐怕就沒有廣為人知的佛使比丘這個人了，請仔細地思考這件事，因為它孕育出像我這樣的人！身為寺院的小孩，我們學到了在一天二十四小時中，徹底刮除自私的完整課程。
寺院裡有一個規定，小孩在一大清早，雞還未出籠之前就要起床工作，如果有人到那時還在睡覺，別人就有權利對他潑水。（有時，小男孩會頑皮地騷擾別人，他故意提前把雞放出籠，並用水潑醒正在睡覺的朋友，被潑醒的人對這些惡作劇也沒生氣，這是一種時下的人可能無法忍受的心靈訓練。）醒來後，孩子們要前往村莊拿食物回寺院。回寺後，他們要為僧眾們準備全部餐具，當僧眾吃飯時，他們須隨侍在旁，不能離席，接著把剩菜餵給貓吃，照顧貓是他們的責任。僧眾及貓吃完後，他們才吃早餐，他們須遵守傳統的吃飯規矩。例如，吃飯時不可以擤鼻涕；用餐後，他們須把用餐的地方整理乾淨，然後二人一組配對讀書，他們須得小心戒尺，這些常常會不太公平地打在他們的背上。午餐時，相同的服務過程又再重複一次，午餐後，接著是另一堂課程。傍晚時，要翻土耕種蕃薯，或在池塘附近種植蔬菜，還要採集水果分送村民，回饋他們每天供養食物。孩子們也飼養雞和狗等動物。（我的寺院額外有一隻豬，牠會嚇走晚上偷雞的小偷，因此如神豬般，特別受到住持喜愛，牠不曾私下偷挖蕃薯吃，牠以這種令人驚訝的方式顯示了牠的無私。）此外，孩子們要輪班去提水把水缸裝滿，但像我這麼小的孩子，就免除這項任務，而改為準備早晚誦課用的供佛花圈，以及在晚上聆聽師父們講奇怪而有趣的故事時，為他們按摩。除例行工作外，僧院裡的小孩要清掃環境和除草，有時還練習拳擊，這樣做一方面是保存文化傳統，另一方面是當與別的寺院的小孩吵架時，可作為防身之用。另一項我們寺院的孩子必須嚴格遵守的是禮敬年長者，那就是雙手合掌表示尊敬的姿勢，不論對方精神狀態或社會地位如何，只要是年長者，都要向他合十禮敬。我們的寺院靠近馬路，所以常須隨時放下工具，向年長者問候，這是蠻困難的，而要向那些吸食大麻煙、不值得尊敬的人問候，也是蠻痛苦的，但是不論如何，這個舉動或許有助益於減少一點我執，我這樣做了兩年，並且自己頒給自己「服務世人，完美的寺院兒童學位」，然後，我在另一所學校繼續接受教育。
學校那時候沒有工友，因為必須把每個地方清理乾淨，我們這些學生必須一大清早趕到學校，然後快樂地掃地比賽。有時候我們會被叫到運河的船上，幫忙把佛寺的東西搬上岸，再扛回寺院，每當有這樣的機會，我們都會發心去做；有時候，要幫忙把運河中的木板拉到岸邊，我們也很喜歡這些工作；所有這些都是消除自私心很好的心靈訓練課程。現在的學校都有工友了，也沒有這樣的訓練課程，所以現代的小孩子比以前的小孩更自私，而且不存好心眼。這個「服務世人，完美的寺院兒童學位」就是解決社會或世界問題的不二法門。
無私是解決問題的不二法門
解決問題的不二法門，就像是辣椒醬一樣，那是傳統泰國人吃飯時不可或缺的一道菜，我們的祖先不曾吃過外來的中國菜或西餐，終其一生都吃這種辣椒醬，這使得他們薰陶出無私且慈愛他人的胸懷。但是他們的子孫，吃昂貴的舶來美食，卻變得愈來愈自私，他們狡猾地運用私心，除了自己外，不曾想到服務別人，有些人甚至想要征服全世界，這是因為他們不曾上過「不二法門的大學」，也就是說，不曾接受過減輕自私心的訓練。
我們的教育必須唾棄自私的民主，或狡獪者放任的自由，自私的狡獪者擅於動腦筋，能言善道、處事伶俐，但卻充滿著不著痕跡的自私，他們受的教育愈高就愈自私，最後在神不知鬼不覺下，變成騙徒及流氓。這些事也發生在一般學校以及大學院校中，大部分的畢業生無法接受「無私」的觀念，我們的教育只有致力在經濟和政治知識的傳授，卻不致力在道德上，所以道德正逐漸地消失，校園間，學生們彼此互相敵對，甚至打鬥，大學也是一樣。我們的教育教導女人不必扮演女人或母親的角色，男人不必扮演男人或父親的角色，由此導致兩性以所謂的人權做藉口，為工作而競爭，而這似乎是要鼓勵男女不分主義。夫妻之間，愚蠢地為誰主外與誰主內而爭吵，這些問題在我們的祖先那時是不存在的，因為他們有無私的心，他們完全同意是誰的工作就由誰來做。
我們應有的教育是不主導男人和女人為工作而競爭，而是教導男人成為人之父，女人成為人之母；父親是家庭的供應者，因此母親不必外出工作而能全心地照顧小孩，把他們養育成有用的人及優良的公民，父母也不會因他們行為不良而痛哭流?。這個世界會因為擁有良好的公民而充滿和平，男孩、女孩都因接受了正當的教育而不再自私自利，也不再有以性或色情為導向的選美比賽，這種活動促使比賽者和觀眾們喪失罪惡感，也無懼於不道德的事，這活動顯示出自私最惡劣的一面，因為它腐蝕道德，誘使年輕人成為聲色犬馬的奴隸，摧殘自己，同時也威脅到整個社會。
如果我們能以佛法作為教育的基礎，我們將能輕易地以佛法的社會主義作為我們的政治體制。佛法的社會主義順乎自然的需求，自私自利者的社會主義無法創造世界和平，但是佛法的社會主義或以無私為基地的社會主義就可以，因為佛法的社會主義可以在同是生老病死的朋友中創造愛，符合當來下生佛，也就是彌勒佛淨土的理想，凡認識彌勒佛的人皆期待彌勒淨土的來臨，彌勒淨土再次印證一切的核心還是在於無私的不二法門。
總之，祖先的不二法門──無私，應該應用在各項活動中，以提昇和平及國家文化，凡志在消除世界邪惡的宗教，皆應以無私作為本質，無私適合做為一切道德的中心主旨。換言之，對現代人而言，只要持「無私」的戒條即足夠了，請仔細地想一想，你就會了解一旦不再自私，人就自然而然地具足了全部的戒律，而且沒有道德淪喪的問題。實際上，就是不再有經濟、政治及管理上的問題，無私的不二法門就是這樣地解決了所有的世界問題。
一九八八年四月六日
于解脫自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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