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四十六期/85年6月20日
「戒」內「戒」外
與達賴喇嘛談西方僧人的入眾與教育
Thubten Chodron 講述
釋見胤 譯
丘準（Thubten Chodron）法師：我想要探討的是藏系僧團對西方僧人入僧團的選擇及其教育問題。
目前，任何想出家的人都可向他的喇嘛提出請求，而他的發心往往起源於一個長達數小時卻不知所云的藏語儀式。在受戒前，他們對於出家的意義和目的不瞭解，受了戒以後也沒有受專業教育，之後他們便回到了這世間。達賴喇嘛！您曾多次說過，僧人的質比量更重要，但目前的情形並非如此。
目前幾乎任何想出家的人都可以出家，結果有些心理有毛病的人也受了戒，之後他們行為不軌，導致在家人對僧伽失去了信心。這類人本身也陷入更大的困擾當中，他們以聖潔的理想自?，可是缺陷的性格卻帶來很多障礙。這現象的產生是由於人們受戒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身為僧人的意義在那裡，也沒有人告訴他、檢核他，也沒有人特別訓練及關照他們。
較年長的西方僧眾常常可辨識出那些人有心理障礙或存著幻想，但他們對誰可以受戒沒有發言權。許多西藏喇嘛認為在這墮落的時代，受戒一天總比完全沒有來得好，所以他們度了人出家受戒，然後要我們和這些人住在一起。為解決他們的困難，這類心理有病的人需要特別的治療與協助，並非出家人的生活型態可以處理。我希望他們能調養準備好了，才給予受戒，這樣會比較好。
在 Amaravati ──一座位於英國，專供西洋人修道的南傳道場，年長的比丘、沙彌尼對欲受戒者有最後的決定權，同時僧團中將與這個人共修共住的其他人，也可參與入眾選擇的過程。這種作法很好！
達賴喇嘛：理想上，應依戒律來決定一個人是否適合出家。受戒儀軌中有一段問遮難的作法，用以判斷他是否適合受戒，後來這個過程變成了形式，這是問題所在。
丘準法師：問題的補救之道是讓年長的西方僧眾與老師們一起參與出家眾的挑選工作。欲出家者提出請求後，應有一年的考驗期。在這段期間，他們可以受八關齋戒、著縵衣，並住在僧團或佛教中心，以便在受戒前嘗試過出家的生活。這種作法應是強制性的，這樣不僅幫助想出家的人，同時也助益僧團。
我建議有人能整理一本冊子，把求出家受戒者在受戒前應當思考的問題列舉出來。記得一位在西雅圖目前已出家的青年，最初向我談及出家時，我列出幾個問題，讓他在二星期中每天思考他出家後的生命型態，類似的作法也可以用來幫助其他的人。
達賴喇嘛：這建議非常好。與其在受戒儀式中一次問許多遮難，不如我們事前提出許多問題，甚至加上與現時代有關的問題，讓他們有較長的時間思考和回應。
丘準法師：戒律中說授戒師必須在經濟上、感情上、學術上照顧弟子。
達賴喇嘛：這部分也形式化了，一旦受戒儀式結束了，你們就會和戒師分開居住而且少有聯繫。
丘準法師：是的！對西方僧人來說，由於健康與簽證的問題，要長期待在亞洲地區是有困難的。
初出家受戒的西方僧人經常被師父送至佛教中心去工作，在那裡他往往是唯一的出家人。人們期待他遵守戒律、教化眾生、帶領禪修，和修供、諮商、引導人們。而他們除了由觀察他人所學來的一點經驗外，未曾有人教導他們如何做這些事。
此外，他們並沒有經濟支援，許多西方僧人不得不穿著在家人的服裝，在城裡的公司找一份工作。西藏人雖是難民，他們卻有僧團可住，能和同樣是僧人的朋友住在一起，有經濟上、社會上、感情上的支持，這些事情是大多數的西方僧人享受不到的。當我們受了戒，我們必須捨去舊有的支援管道，可是並沒有新的管道來取代它。
還有其他的問題，我們未曾接受輔導，教導我們如何處理受戒後所面臨的種種疑惑和困難。要接觸到自己的老師常常很不容易，因為他們忙著奔波指導各藏人的道場。
為改善這情況，我想分享我在台灣受比丘尼戒時的一些經驗。在那兒受戒前，戒子即先穿上縵衣，住在僧團一或二年，證實自己是否真正喜歡這種生活方式，同時，也讓僧團認清這個人對出家的動機和認識的正確性。戒期長達三十二天或六十四天。這期間，會講解受戒的儀軌和戒文內容，同時教導沙門律儀：如何走路、說話、有禮節，還有穿、摺疊及攜帶袈裟。這些事情簡單而實用，使僧眾舉止莊嚴而受人敬重。戒場中，有很多的引禮師父、引贊師父可以請教，傳戒的道場對於戒子非常地護持，戒師們確保新戒有足夠居住的空間，且有信眾護持的管道，而且還不斷地提出改善的方法，這模式對西方僧伽、對西藏來說，是非常好且非常需要的。
另外探討僧團中的性別歧視，以及它對個人、教界和對道場決定性的影響也是相當重要的，第一是西方人在西方社會重視平等和民主讀環境長大，因此覺得輕視女眾的制度，使佛教看起來既古舊又落伍。?多人因為不認同基督教男性至上的思想，而接觸佛教想找新的東西，可是他們卻發現相同的偏見，這減低了他們進一步瞭解佛教其他思想的意願。其次，性別歧視另一個缺失是，使地球上佔一半的人口對自己修學佛法的能力失去信心，既然佛陀的本懷是為使人類修習、理解佛法，我覺得這種態度偏離了佛陀的本意。
達賴喇嘛：在文化和傳統中，性別歧視是個嚴重的問題，希望往後能夠再討論這主題。
丘準法師：最後，對於如何改善新加入的僧眾的挑選和教育問題，能否請達賴喇嘛您分享些個人的看法？
達賴喇嘛：對於西藏人這也是個重要的問題。如您提到的，有些時候我感覺到必須正視印度乃至西藏僧眾素質的問題。人們一窩蜂地出家受戒，造成僧眾數量不斷增加，但並未充分地注意到品質的重要性，這是目前的一個危機。如果有?多不良的出家眾，對整體來說是不好的。能確保僧眾品質的作法就是重視篩選的程序，看出這人是否有受持戒律的嚴重障礙，不要再把這程序視為一種形式。
西藏不同其他佛教國家，如台灣有充分的社會資源和各種的道場建設，目前西藏人缺乏這些。未來可能成立新的機構發展某些教育模式，譬如連續數週的密集課程，為準備出家者訓練基本的僧團生活；也可能為西方出家男、女眾成立獨立的道場；或在西藏人的僧團中為西方的僧眾作特別的設想，譬如設有單獨的學舍，這樣可能更好。更好的是如果西方人能發展出自己出家眾的訓練課程，事實上那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任何方面西藏若能夠做的，我們都將會盡力改善。
【（編者按：本篇是丘準（Thubten Chodron） 法師在「西方佛教傳教師會議」上與達賴喇嘛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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