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四十期/83年12月20日
吐露佛法馨香的道馨比丘尼
釋自昶 譯
暮色漸漸深了，圍繞的弟子中有人把屋內的蠟燭點燃，燭火搖曳，映著一張張焦慮的臉龐，「唉！已請來好幾位大夫診斷，為什麼仍不見起色？」「師父，到底是誰害您的？是誰那麼狠的心腸下這種毒手？」弟子們或低低私語或著急詢問，躺在床上的道馨費力地把目光望向窗外，不發一語。
九月的洛陽，秋風四起，一生的經歷猶如紛飛的落葉，一片片飄落心版：太山（今山西太原西南）故鄉嬉戲的女娃、掃地的沙彌尼、研讀經典的青年比丘尼、說法度眾的老法師……
「……諸法譬如化，亦無所說者，亦無受者，亦無知者……」陽光自樹梢灑下點點金影，樹底下的道馨一面勤快地揮動掃把，一面唸唸有詞。「道馨，你在自言自語什麼？」宏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原來是師父，「師父，我在背經啊！」幼小的道馨抬起頭望著師父，恭謹地回答著。「不錯，知道把握時間用功，可是也要把地掃乾淨哦！」師父慈祥地看著她。
「好！」道馨輕聲應道。師父走遠了，她繼續掃向臺階，當太陽更往天中挪動時，道馨把掃把收好，準備到大殿擦香爐，口中仍不停地複誦著「放光般若經」經文。
「今天終於把法華經看完了，明天就可以開始看維摩詰經了！」道馨起身離開案前，心裡盤算著讀經的計劃，「嗯！我要趕在受具足戒前把這些經典都研讀過才行。」
二十歲的道馨，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她按部就班地安排自己的修學，不久順利受完大戒。成為比丘尼的她更認真地研讀佛法義理，過著簡樸的生活，一心浸淫在佛法大海中。
夕陽映照著頭上短短的銀白色髮根，閃閃發亮，年老的道馨正在洛陽東寺陞座講經，底下聽眾個個臉上洋溢著法喜……
在每次講經法會裡，她都能將佛法深奧的義理，用中國人的理解方法，深入淺出地解說著，同時也擅長清談及小品般若經，但如果有人來找她辯論，她常笑而不答，「貴在理通不事辭辯」，正是道馨說法的特色。
當時洛陽一帶的善男信女都以她為師，她的聲譽如日中天，更重要的是，在中國歷史上，道馨是第一位陞座講經說法的比丘尼。
這日，洛陽東寺裡來了一個中年女子。「法師，久仰您大名！我叫楊令辯，您俗家姓羊，我們就好像是一家人啊！」道馨望著眼前這位中年女子，終於想起她就是城裡篤信黃老、精通吐納的女道士。當時（東晉泰和年間，約西元三六六至三七○年間）有許多人敬重她、追隨她學道，自從道馨說法之後，人潮湧向洛陽東寺，楊令辯那兒的景況竟是門可羅雀了。
「您有什麼事嗎？」道馨問道。「您的說法令我甘拜下風，我很想跟隨您學習佛法。」楊令辯笑吟吟地說著。「您既有心想學佛，當然歡迎。」雖曾聽說楊令辯對自己心懷嫉妒，但生性慈悲的道馨仍不忍心婉拒她。
此後楊令辯常常出入洛陽東寺，漸漸和寺裡上下熟悉起來。「法師！這是我特地熬的補湯，您快趁熱喝了吧！」這天楊令辯又來了，熱情地端上一碗冒著蒸氣、散發香味的熱湯，催促道馨喝下。道馨不疑有他，隨即將整碗湯喝下，不久只覺腹痛如絞，眼前一片漆黑……
天色愈來愈黑了，「師父，您為什麼不說呢？到底是誰害您的？」道馨靜靜地閉上雙眼，弟子們的聲音逐漸變小了，一會兒，她再度勉力地睜眼，「這一切都是業緣，你們不用再問了，這對你們的道業並沒有幫助，又何必說呢？」說完，她平靜的嚥下最後一口氣。窗外，夜色如一片黑幕無聲無息地籠罩著大地。
夜色中有一股馨香正緩緩流動，正如「道馨」的法名一樣，在比丘尼歷史的長空中吐露著……
出處：寶唱，《比丘尼傳全集》卷一，洛陽城東寺道馨尼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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