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三十九期/83年9月20日

夏雨好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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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安居源出印度

  印度的夏季多雨,在豪雨衝激下,河水暴漲、氾濫,人們紛紛走避,這時在恆河流域一帶遊化的沙門,就得選擇一處適宜的地點,開始三個月的結夏安居生活。

[禁足護生避譏嫌]

  安居( varsa ),意譯為雨期,又稱雨安居、結夏、坐夏等。 根據律藏記載,佛制比丘安居的因緣有三:一、夏時遊行,蹈殺蟲草;二、疲弊道路,漂失衣物;三、貽世譏嫌,壞眾敬信。安居期間,除不去人間遊行外,比丘們的生活與平日並無不同,或坐禪或說法及半月半月布薩。

  關於安居的種類有兩種說法:一說分為前安居、後安居,前安居始於五月十六日,後安居則始自六月十六日;一說分為前安居、中安居、後安居。前安居自四月十六日起,中安居從四月十七日至五月十五日,這段期間中任何一天開始,後安居是五月十六日起。所以分成三種安居,是方便因事故或遠途趕不上前安居的比丘,讓他們也有中安居或後安居的機會,但不管那一種安居都要住滿三個月。

[法義增上道糧足]

  對安居的處所佛陀也有制定,《明了論》指出有五處不宜安居:一、離聚落太遠,資生將成問題;二、太靠近城市處,會妨廢道業;三、蚊蟻太多的地方,容易傷害生命,並干擾修道;四、附近沒有可依止的比丘,有疑無法得到解答;五、沒有施主可供給飲食和湯藥。

  由此可知,安居的住處所應考慮避免外緣干擾,環境安全、道糧充足,最重要是若碰到修行上的疑難,可以就近請法,解答疑惑,增益道業。

佛教史上重要的夏安居

  安居是宗教生活的一部分,依著大自然季節的變化而有不同的修學生活,一則對修行生活作階段性的劃分,二則達到社會認同進而教化的世間功能,這是必要的。

[首次安居鹿野苑]

  佛陀成道後的第一次結夏是在鹿野苑開始的,這是佛陀度憍陳如等五比丘,成立佛教僧團後的首次雨安居。

  據《佛本行集經》記載:「爾時世尊成道之後,在波羅柰鹿野苑內,通佛及身合八人,六月十六日安居至九月十五日,……合九十三人解夏」,除五比丘外,結夏期間還有其他城邑聚落的人來鹿野苑乞求出家,佛陀又度了富樓那、耶輸陀、娑毗耶等,所以那年解夏時已有九十三人參加。

  安居圓滿後,佛陀便囑弟子遊化人間,弘揚教義,從此佛弟子便過著雨季安居,而其他季節遊化人間的生活。《僧伽羅剎所集經》便記錄了佛陀歷年結夏安居的地點,計有波羅奈、靈鷲山頂、摩居羅山、毗舍離等處。

[安居結集經典]

  佛教史上最重要的一次結夏安居是在佛陀入滅那年的夏天。

  在《遊行經》(長阿含經卷二)中所記,那年佛陀八十歲,遊行至拘利村,因當地飢荒,居士們並無多餘糧食可護持比丘結夏。佛陀便囑付比丘分別往毗舍離及越祇國安居,自己與阿難則留在拘利村安居,而在後安居中,身體不支生病了,不久便於拘尸城外的娑羅雙樹間進入涅槃。

  佛陀入滅給弟子們帶來了無比的哀傷,為使佛陀的教導不隨佛陀入滅而消失,在同年的夏安居裡,以大迦葉為首的五百羅漢,聚集於摩羯陀國王舍城郊的七葉窟中,開始結集三藏,那是佛教史上第一次結集,也稱為「五百結集」。

結夏安居在中國

  中國的結夏安居開始於姚秦時代,當時《十誦律》、《廣律》剛傳譯至中國,詳細記錄了安居作法,我國僧人乃依之而行結夏。《荊楚歲時記》記載:「四月十五日,天下僧尼就禪剎掛褡,謂之結夏。」

[普行原處前安居]

  據《百丈清規》(註)所說,中國「地廣暑寒霖潦,氣候之弗齊,故結制有以四月、五月、十二月,然皆始以十四、五、六日,因地隨時,惟適之安,或曰坐夏。」可見在中國結夏時間是彈性調整的,一般寺院習慣舉行前安居,即以四月十六日為安居首日、七月十五為終日,原則以三月為一期。十二月指的應是結冬。

  中國寺院在建築之初,大都已將佛陀所制不宜安居的因素列入考慮,因而僧人平日即定居於寺院自耕自食,並非遊行方式,結夏期間所需的一切用品、食物找人供養,即可在原處結夏。當然也有寺院人數不足,而未舉行安居儀式,則僧人只好選擇另一合適的寺院結夏。

[嚴樹規矩策精進]

  有些叢林平日廣接遊方僧掛單,但安居期間就將平日供行腳僧休息的「旦過寮」鎖上,不接受外來僧眾參學。喜歡雲遊參學的僧人,此時也須曬起草鞋,放下錫杖,收攝身心,閉門修道。有一首詩:「今朝四月十五日,行腳師僧念頭息,草鞋干曬待秋風,金錫雲遊留靠壁……平生肝膽向人傾,相識猶如不相識。」正說明安居期間僧人須警策身心、約束入禪。

  為了幫助僧人安心修道,這時的規矩也格外嚴格,《百丈清規》:「凡夏中嚴禁雜話,並出入等事,犯遮逆者不共住,破重戒者依律制……凡不隨眾者依規罰。」安居期間除為三寶事、父母事、病緣等,不出界外。

[禁足加行護生靈]

  在中國,安居生活是偏重於加功用行的。《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說:「形心攝靜曰安,要期在住曰居。」修行要靠細水長流日日恆持的工夫,但也須密集時間的加行,剋期策進心行。僧人每年以三個月安居為期,潛靜專注修行,藉著時空範圍的設定,來收攝身心。

  這種安居加行進道的行徑,是來自護生的慈心。《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卷十二明白指出:「夏中方尺之地,悉並有蟲,即正法念經云,夏中除大小便,餘則加趺坐,故知護命為重,佛深制之。」僧人於夏中精進坐禪,避免蹈踏生靈,也由這種對眾生的慈愍,更引申出對自己、對他人慧命的關懷──九旬安居專心辦道,積集弘法的資糧,利益自他。

  因此,叢林也會訂出密集加行的相應功課,以下是百丈清規中記載的結夏課程,可分為解門、行門兩類:

一、行門

  (一)坐禪:原本已習禪者仍照往例坐禪。

  (二)念佛:若不坐禪,即便以念佛為常課。早晚課、小食止靜、午飯後,加念佛號五百聲,黃昏止靜後,念十六觀經、佛號千聲。

  禪宗主張禪淨雙修,《百丈清規證義記》更認為「結夏講經學律等皆夏中所有事,而以念佛為首務也。」

二、解門

  (一)講經:通常由住持開講,或住持授命某人代講,為莊嚴慎重起見,間有迎請、唱讚、鳴鐘鼓、迴向等一定儀軌。

  《百丈清規》〈講堂規約〉規定:講經期間不許看其他經典,並要預習經文,有不解處,下課後提出,如懈怠不看,聽講時昏沉、放逸或虛應故事等情況者,也要被趕出堂。

  為促進聽經者的學習,每日輪流複講,若有人複講時出現錯誤含糊的地方,亦不得戲笑輕慢。每日早粥後,聽經者還須到大殿誦經、禮懺,以求消障增慧。

  (二)講律習論:佛制僧人五夏以前應專精戒律,結夏期間很多寺院請律師講解戒律,也有寺院以研讀論典為功課,儀軌與講經相同。

  除解、行門外,安居期間也有譯經的行事,《出三藏記集》卷三記載,「初耶舍於罽賓誦四分律,不齍胡本而來遊長安,秦司隸校尉姚爽欲請耶舍,於寺中安居,仍令出之。」

  今日臺灣的結夏仍以講戒、打七為主要的加功用行。因應現代大社會的時間結構,也有僧人運用這個期間,展開密集的弘化活動──以僧人的威儀細行等推及於現代的社會人群,對結夏精進用功來說,這又是另一種思考方向。

[消暑清涼煩惱盡]

  三個月的安居生活,僧人度過夏季的溽熱,當秋風送爽,正是結夏圓滿的來臨。圓滿日稱為「解夏」,又稱「自恣日」、「佛歡喜日」。

  這一天,所有參加結夏的僧人雲集法堂,分享自己結夏期間的修學心得,同時自己舉出須檢討改進之處,也請求同修者提出見、聞、疑等建議,故曰「自恣日」。經過真誠的發露,眾僧煩惱滌除、身心清淨,佛陀自然歡喜。每位僧人的戒臘又稱夏臘,因結夏解夏而增長了一歲,所以這一天也是出家人的過年歡喜日。

[由結夏進而結冬]

  安居制度在中國發展出更廣闊的天地,時間不再限於夏季,《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卷十二說:「春冬有緣則聽,夏月有無俱制,又夏有結法,春冬則無。」說明在中國結夏是必須的,結春、結冬則視情況而定,不過普遍的情形是結夏、結冬並進。

  禪宗興起後,禪堂規則以結夏、解夏、結冬、解冬為四大節,《百丈清規證義記》提到:「今叢林結夏以四月望,解夏以七月望,又結冬以十月望,解冬以正月望……成規久立,化在隨宜,千餘年來,周旋規矩。」可見結冬在中國之普遍及受重視的程度。

  冬安居最重要的行事是「禪七」,即以七天甚或七七為期坐禪。冬安居有的廣邀遊方僧前來修禪,甚至居士們也被允許參加。

  清代甚至曾有結冬不結夏的情況,但一般寺院仍是維持結夏講經、結冬坐禪的慣例,「冬參夏學,相須而不相違」正是此意。

結語

  佛陀入滅已二千多年了,每屆雨季,佛教不管南傳北傳,大抵仍奉行佛陀遺教結夏,雨安居成為僧人必遵循的規則。這其中蘊涵著佛陀的智慧與悲心,更有僧人步佛腳跡的追尋,這份源於對自他生命的關懷,將在每年雨季中不斷的綿延流傳。

註:本文所指《百丈清規》,乃依據《百丈清規證義記》所對之原文。

【參考書目】

   一、高楠順次郎、渡邊海旭主編,《大正藏》第一、三、五、十二、五十四、五十五冊,白馬精舍印經會發行。

二、宋•元照律師著,《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卍續藏》第六十九冊。

三、清•沙門儀潤注,<百丈清規證義記>,《卍續藏》第一一一冊。

四、釋聖嚴,〈論安居〉,《佛教的制度與生活》,東初出版社,民國七十七年十一月。

五、王景琳,〈寺院宗教儀式活動〉《中國古代寺院生活》,陜西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十一月。

六、魏承恩,〈中國佛教僧侶的生活方式〉,《中國佛教文化論稿》,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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